兩件小趣事

最近發生兩件關於語言的小趣事.

一次是我到一家亞洲超市去買泡麵.顧店的是一位越南大嬸,坐在收銀台的後面.我排在一位越南阿婆的後面等著結帳,聽她們兩個嘰哩呱啦地用越南語聊天.等越南阿婆結完帳換我,大概是被發現我在偷聽她們講話,大嬸就用越南語問我是不是越南人.如果把語言比喻為家裡買的東西,我的越南語大概已經被擺在陽台角落,久久沒碰了.

還好我的越南語還能夠撐個幾句,把自我介紹講完.

一聽到我是醫師,大嬸便越德夾雜地跟我講她女兒是麻醉科住院醫生,在本地哪裡工作,是多麼地認真優秀,平時工作是如何地多,而她女兒的老公又是哪裡人(事實上她講到這邊我就沒興趣再聽了),在哪裡工作,去年是如何從Stuttgart搬到慕尼黑,之前又是如何生了兩個小孩,生活是多麼的充實、幸福.

後來我就再也沒去那家亞洲超市買泡麵了.

第二次是昨天.我住的宿舍在醫院門診部的樓上,整棟都會有專業的清潔人員清掃.昨晚下樓到地下室洗衣服,設定好洗衣機,確認洗衣機正常運轉後,把洗衣間的燈關了走出來.出地下室時剛好遇到一位清潔阿姨.清潔阿姨看到我便問了一些問題,不過她不是本地人,德語講得也實在片段,有好些字我甚至聽不出來是德文.

後來她指著我身上穿的衣服一直講“ruha, wo?”(ruha,哪裏?)我就想她大概是想要知道我在哪裡洗衣服.很妙的是,我知道ruha在某個語言是衣服的意思,卻一時想不起來是哪個語言.

於是清潔阿姨和我又回到了地下室.醫院門診部底下的地下室很陰森,牆壁沒有粉刷,還保留土黃色的基調,氣氛讓人感覺隨時會發生命案.阿姨帶我走到另外一條不知道通向哪的通道,我上次遇到這種走在地下室長廊的場景是看某部恐怖電影的時候,主角後來的下場好像沒有很好.當下我就在猶豫是不是應該往回狂奔.最後我被領到一扇從來沒見過的門.

正要開門時,阿姨又問了:

“ruha,hier?”然後用手轉呀轉,做出洗衣機洗衣服的樣子,還發出嘶嘶嘶的聲音.

我實在受不了這種雞同鴨講,就看了看她的名牌,感覺是土耳其名字.如果把語言比喻為家中的東西,我的土耳其文是堆在地下室雜物間的最裡邊,上面不但積滿了灰塵,還發霉.雖然我的土文程度如此低落,但一些簡單的句子還行,我就先問她講不講土耳其語.

一聽到我講了句土耳其語,阿姨似乎鬆了一口氣,「太好了,你會講土耳其語.」緊接著就是一大串土耳其語轟炸,我自然是聽不懂.不過聽得出來她想要知道我在哪裡洗衣服.

“ruha burada yok. Orada var.”

這是一句我憑印象拼出來的土耳其語,只想表達「衣服不在這邊,在另一邊」,阿姨竟然也聽懂了,就示意我帶她去.於是我就帶她去地下室的另一頭,我洗衣服的洗衣間,中途要經過機房,走道的燈光有時還會全滅,要摸黑找到牆上的開關,再按一下才會再亮.燈光全滅時我想起柯南卡通裡的黑衣人,往往在關鍵時刻躲在暗處,露出白色的微笑.

終於到了洗衣間,一開燈,阿姨便很高興地撲向垃圾桶,開始收垃圾.原來她是要收洗衣間的垃圾,可是一直不知道洗衣間在地下室的哪裡.

回到宿舍後我查了查ruha這個字,發現它根本也不是土耳其字,而是匈牙利字,難怪我一方面覺得熟悉,一時卻又想不起來.莫非這位土耳其太太曾經在匈牙利打過工,才輾轉來到德國?

下次碰到她再問好了.

維吾爾餐廳

車站旁有一間很好吃的維吾爾餐廳,前幾天發現後,一連去了兩天,吃了抓飯和羊肉串.

以前唸書時就常買清真食品的牛肉或羊肉,因為伊斯蘭處理食材會放血,和超市買的比起來,煮起來比較不會有腥味.

這間維吾爾餐廳老闆廚師看起來都是維吾爾人,長相是中亞人的典型面貌,彼此也講突厥類的語言.聽得出來是一種很像土耳其語的語言,不過我土語也不好,分不太出來.點餐櫃檯就在廚房前面,吃飯時往廚房望去可以看到廚師擀麵皮和包餃子.

今天點一個雞蛋炒香蔥,我重複Schnittlauch mit Eiern講了好幾次,但新來的廚師就是沒聽清楚.

過了一會老闆來了,看了我指著點餐招牌,便用維吾爾語講了一串.

講完老闆轉過身問我:
「你不是中國人嗎?怎麼不說漢語?」

喔,原來老闆會說中文.

我後來就用土耳其語跟他講了幾句,他很意外,嘰哩咕嚕講了幾句.

「你們維吾爾人是不是都聽得懂土耳其語?」
「聽得懂.」

我就說了:

「Ben Taiwan’dan geliyorum」(我從台灣來)
「Nereden?」(哪裡?)
「Taiwan’dan…台灣.」
「喔,台灣.」

他沒說什麼,我也就不便再問什麼.

土耳其司機

那天我到赫爾辛基,先逛了一下,大概是因為舟車勞頓,赫爾辛基當天又飄著小雨,冷風陣陣,慢慢的頭痛起來,便招了輛路上排程的計程車回旅社。

“你事實上可以用走的,它就在直走往右,再往右轉,過兩個紅綠燈再左轉…"司機知道我的去處後,有點不想接這個客人。
“你不想載我是不是?"
“對,因為我是載長途的。我因為是排第一個載到你,唉,我如果去遠一點就可以賺更多。我載你,不過你要答應給我小費。"
“……..。好。"此時我已經頭痛到要吐了,只能花錢消災。

車子是輛賓士,坐起來還頗舒適的。

“你是哪裡人?日本人嗎?" 車一開動,司機便看著後照鏡問我。
“台灣人。"
“喔,nice country,right?"
“不差。"
“那你在赫爾辛基做甚麼?出差嗎?你在台灣有間公司嗎?還是旅館?"
全世界的計程車司機都很喜歡聊天,更喜歡打探家底。

“我在這邊觀光。"
“喔,long trip!"
“我從德國來的,還好。"
“德國?我以前也在德國,我還有好多親戚在柏林,我是土耳其人啦,我以前在德國開,後來到這裡開,二十年了。"
“土耳其?那麼,Turkçe konuşuyor musun?"為了緩和他不想載我的不悅,我決定用我極其有限,多年來也毫無長進的土耳其語和他搏感情。

“Tabii! Niçin?"土耳其大叔笑了,"我的朋友,告訴我你為什麼學土耳其文,是有土耳其朋友嗎?"

即便土耳其語極破,和土耳其人的友情也可以進展很迅速。

“呃,對。"

很可惜,我的土耳其文只夠我撐兩分鐘。真沒料到抵達芬蘭出車站遇到的第一個非英語的外語是土耳其語。我書包中帶著一本芬蘭語課本,早知道應該帶土耳其語的。

“Nerede 學的?德國?啊,güzel。"
接著就是我聽不懂的部分。
“$%#%Y#$##$!@#$@#$^$%#%@#%@%,哈哈,Q#$%@$R#$R#$#。almanca konuşuyor musun?你會講德語嗎?"
這句聽得懂。
“Evet。"
“Ben de konuşuyorum。 "

慢慢我的土耳其氣場已經用光了。

“朋友,senin adın ne?"
“Yi Shi。"
“Yi Shi?ok。Yi Shi我跟你說,我會講土耳其語、芬蘭語、英語、德語,我還會講阿拉伯語。你會講阿拉伯語嗎?"
“hayır。"我不太會用土耳其語表達會和不會。
“你幾歲了?"
“2X歲。"
“那還可以,我也是這個年紀開始學的。我覺得你應該要學阿拉伯語。$%@#$G@$T@$T@T@$T。"
“好…"
“到了,整數就好了,小費也不用了,很高興認識你,Yi Shi。!#$%@#$%$%#$%@#$%@$%。"

我遇到的土耳其人普遍都很喜歡和外國人講他們的母語。可惜土耳其最近有點不安定,不然小住一段時間,應該有很多機會和當地人講講話,聊聊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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