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島語的純淨主義

在社會語言學裡,談論語言復甦成功一定要提現代希伯來語,講到語言復甦失敗一定會提愛爾蘭語。而講到語言純粹主義,則不得不談冰島語。冰島語是世界致力於語言排外的少數國家。基本上在冰島語裡找不太到甚麼國際上的用字,所有字都是堅持在地生產,在地消費。
世界上的抽象詞彙往往來自幾個詞彙中心。歐洲以拉丁語、希臘語為主,東南亞佛教圈以梵語、巴利語為主,而伊斯蘭教圈則多用阿拉伯語、波斯語詞彙。有的醫學系學生會覺得解剖病理好多拉丁字,而跑去學拉丁語。基本上這是一種殺雞用坦克的行為,事實上學法語就好了。上面這幾個語言或多或少都帶有宗教性質,因此在過去的幾百年間,這幾個神聖語言紛紛在不同語系間攻城掠地。講白了,就是高深的學問用洋文(無論是拉丁阿拉 伯還是巴利語)講比較潮,比較academic,比較professional,大家會覺得你特別有knowledge,這樣你就比較容易 convince別人,you know,這種語言CCR精神自古有之,不足為奇。

十九世紀是全世界各個民族發覺要做自己的年代,冰島人也不例外。在經過長期丹麥語洗禮下,冰島人發現自己的語言有點受損,於是在一些文人努力下展開語言純 粹運動。也由於冰島文學傳統相對悠久,而且因為地處偏遠,語言沒有像其他地方變化那麼大,許多現代詞彙紛紛被翻成冰島風十足的冰島語詞。

像是:
heimspeki。heimur是世界,speki是智慧,世界的智慧,意思是哲學。
sími:這本來是個古冰島字,指繩索狀的東西,後來引申叫電話。雖然現在都是無線手機,電話還是叫這個字。
geðklofi:geð指意識,klof是兩腿分岔處,褲檔的那個位置。加在一起geðklofi為意識分岔,指精神分裂症(統合失調症)。
事實上冰島語的造字原則很有邏輯也饒富趣味,比想像中好記很多。當然,這樣的語言畢竟是小眾,有機會還是學一下上面幾個"詞彙中心"語言,會讓往後的語言學習之路順坦不少。

題外話:
之前我和我的約旦supervisor講我會的三句阿語,討他歡心(這究竟是甚麼後宮甄環傳心態),講到我是學生時,講成ana taliban。
“Ana talib就好了。你剛剛講你是塔利班。"supervisor說。
天哪。

冰島總統和我

去年約莫此時,我在冰島大學參加一個短期冰島語課程。
早上有的時候會請冰島大學老師來上課,談冰島的文化啊,地理甚麼的。有一堂課是一個歷史系教授介紹他的一本書,<崩壞>,Hrunið(Ísland á barmi gjaldþrots og upplausnar),講冰島金融危機,順便和大家介紹整個危機中冰島人的心路歷程(當然是用英語講)。

這幾天冰島人選出了新總統,說是一個政治素人,是冰島大學的歷史系教授。我一看怎麼有點眼熟,今天一個當時也同班的美國同學po facebook問大家:"我們是不是去年上過這個冰島總統的課?",並且詢問當時安排課程的系辦人員。

“Já það er rétt."

原來我上過冰島總統當選人Guðni Th. Jóhannesson的課。

繼美國軍火商大媽之後,容我再說一次:

這,就叫人脈。

在語言咖啡練習冰島語

最近瑞典天氣變得很涼。昨晚買了幾本舊書後,又跑去語言咖啡講瑞典語。但昨天有太多初級者參加,到最後變成要用英語才能溝通,實在有點可惜。不過我認識了一位講法語,來瑞典做工的阿爾及利亞人。本來想用阿拉伯語數數字給他聽,因為我聽說摩洛哥、阿爾及利亞一帶的數字和中東地區的不太一樣。但他馬上回說"我不是阿拉伯人,我是柏柏爾人。"

Oops.

聽他用柏柏爾語數數字後,才發現柏柏爾語和阿拉伯語相當不一樣。此外,據他說,現在柏柏爾小學也開始教柏柏爾語了。

“我的年代只有學法語和阿拉伯語。柏柏爾人都會講一點阿拉伯語,但阿拉伯人絕對不會講柏柏爾語",他說。

由於瑞典語桌實在有點乾,我便又去了冰島語桌。相信每一個經歷過初學者階段的人都知道,去不熟語言的地盤是一件十分需要勇氣的事情。

冰島語桌幾個在社區大學學冰島語的學生剛離去,剛好讓我得以霸佔兩位冰島婆婆。

兩位婆婆似乎都在學校教授冰島語,因此不會像一般沒受過訓練的人一般
,一遇到解釋不通的語句就馬上換成英語或是瑞典語,而是不厭其煩地抽換詞面,用最簡單的講法講到我懂。

一般人開場也就那幾種主題,諸如:你從拿裡來,做甚麼的,冰島去過哪裡,喜歡冰島嗎。因此老實說這樣的冰島語,也不難懂或多或少都能猜得出來。很少人一開始就講些很嚴肅的政治、宗教、或經濟問題。

講到嚴肅的話題。上次我去了中文桌,一位大陸人很快地就問幾位瑞典妹子:

“你們對宗教有興趣嗎?相信來世、輪迴嗎?我上周參加了一個XX仁波切的法會…"

由於話題實在太突兀又太形而上了,幾位瑞典人面面相覷,大家後來也就沒怎麼理他。

總之話題一開始還是講些簡單易懂的好。

談話中間我講到了瑞典的外國醫師制度。非歐盟的醫師在瑞典要考類似台灣學歷甄試的東西,最近剛改制,難度直逼天際,平均只有七分之一的非歐盟醫師有辦法通過。

也因此我講了一個句子,大概是外國人要拿到瑞典醫師執照很困難,其中"對外國人而言很難"我講的是:

Það er erfitt fyrir útlendingar*…
(It is difficult for foreigners…)

冰島婆婆很快就重複了一遍,大概是:
Já já. Það er erfitt fyrir útlendinga.

所以很顯然我變格便錯了。外國人複數(útlendingar)在這邊要用受格útlendinga。

útlendingur在冰島語的變格如下 。要看得懂很簡單,聽得懂也不難,但要一講出來便正確就實在不容易。
http://bin.arnastofnun.is/leit/?q=%C3%BAtlendingur

回家的途中我一直想,fyrir útlendinga怎麼聽怎麼順,好像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。

fyrir也就是德語的für ,瑞典語的för,英語的for。可以加受格也可以加對格。冰島語許多介係詞都有這種看狀況變不同格的問題。相比之下,德語這樣的介係詞就少上許多。即便真的對語言極有天分,講冰島語時也都不免要想一下,這邊的介係詞要接名詞的哪一格,而這個名詞這一格要怎麼變,更何況是初學如我。由於實在太花腦力,因此幾句下來很容易感到腦力衰竭,理智斷線,到後來還不如直接一句一句的聽人家怎麼講,用比較自然的方法學,照講就是了。

就像吃魚一樣。有的魚骨頭大,很容易將骨頭和魚肉分開,只吃魚肉就好。但像柳葉魚的骨頭就極細,應要把骨頭挑出來極其費勁,還不如整條吃下去。

冰島語就是屬於柳葉魚這種,整條吞下去還比較省事的語言。

太難的,就直接學,別想太多,會比較簡單,也會學得比較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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